传说,那个名曰入画的戏子,有公子对其一见钟情,决议将其赎回。可最终不过一句:路无归,霜满颜。暧昧散尽,笙歌婉转罢了。
这凄美的故事令我心生悲悯。又或许,千百年来,戏子们都在扮演这相同的情节:对镜临妆,舞着婉转的水袖,美亦美矣,可终抵不过刹那芳华。
所谓戏子,又名伶人。她从遥远的秦汉走来,循着三生的情缘,踏过唐宋的风雨,赶赴一场伟大的盛宴,又在红尘漫漫的烟火里,渐次消瘦。轻烟漫舞,凉薄里无尽的声色化作眼泪。那些青光水袖收在掌心,是命里不得善终的劫数。那些如花女子,吹奏着悲凉的曲子,声声呜咽。是不该有爱,还是是爱难再得,亦或是爱错了过客?微风轻漾,戏服飘逸如浮云,裹在戏服里的是不为污染的纯真,还是冷漠无情无义的心?
青衣水袖半遮颜,台上风光喝彩间。演尽红尘千万事,却为过客未成欢。世人都言戏子情薄,你为她付出真心,到最后,她伤你最深。岂不知,台上花团锦簇,似锦华衣,亦遮不住她内心的悲凄。在那锣鼓喧嚣的舞台上,戏子们独自悲欢,台下确是一群人的离散。那些真正的悲伤,无人看懂,无人心疼。都道光阴易逝,韶华易老。容颜秀丽,也会有憔悴的一天。风华不再,那个曾经水袖轻舞的戏子,是否还会是谁的铭记?还会有哪个过客,还能记住,曾今那个一见如故的女子?
人生如戏,在这纷纷扰扰的尘世间,我们每个人不过一名戏子,为生命中的过客做着陪衬,扮演一场又一场不知名的戏。很多人,未必是你所钟情的;很多物,未必是你所想的;很多事,未必是你想做的。但很多时候,你又不得不接受宿命的安排,在这方寸舞台上,或悲或喜……
戏曲内外,舞台上下,她们明明是一体的,却在某个瞬间,自以为自己是在扮演。善奸忠恶的种种好似三色牙膏红白蓝的泾渭分明,每一次它们都被同时挤出来,从来不会在哪一次只有一种颜色。正如人,是多面的,是不能与自己完全撕裂的。
而《霸王别姬》里的程蝶衣却是那样入了戏。在现实中做梦,已然忘却自己是蝶衣还是虞姬。一句“我本是女娇娥,又不是男儿郎”断送了他的一生。虞姬拔剑自刎,于是蝶衣死了,张国荣也死了。再好似《长恨歌》里的郑秀文,在角色中越陷越深,戏里戏外,于她而言,不过一个世界。当戏中人死于非命,戏外人也抑郁多年。
帷幕落下,洗去脂粉,世界从此宁静。红尘是什么?一个喧闹又萧索的大舞台。我们每个人都在扮演着不同的角色。我们演儿子,女儿,妻子,丈夫……我们演了一辈子,唱了一辈子,就这样过了一辈子,到最后,他们却都在时光里随着光阴渐行渐远……我们说谎,谎言说一千次就会变成真理,在不曾说服别人之前,我们已深信不疑。我们把每一次的胡作非为都当做逢场做戏,却忘了,每一根香烟都会在体内埋下尼古丁,每一个亲吻都会有病毒像小火花在闪。粉墨登场的我们,妆容卸的并不是那么干净。
年少爱读席慕蓉的诗,读她的《戏子》:
请不要相信我的美丽
也不要相信我的爱情
在涂满了油彩的面容下
我有的是颗戏子的心
所以
请千万不要
不要把我的悲哀当真
也不要随着我的表演心碎
亲爱的朋友
今生今世
我只是个戏子
永远在别人的故事里流着自己的泪
暮色将尽,又想起那个名曰入画的戏子,或许她的选择是对的。因为在行走的途中,我们每个人都是虔诚的看花人,只需站在风景的边缘,让自己的眼眸,一点一点惊喜起来就好……